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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身邊很多種苗木的都退了,我一畝沒退,也不愿退。”北京綠錦苑園林綠化有限公司總經理劉學娟說,她主做苔草、草花等短周期、周轉快的花木,近幾年生意一直不錯,“今年春天雖有疫情影響,也在不斷出貨,苔草一年能有三四百萬的產值,過日子沒問題”。
記者苗圃考察
北京苗市在2017年前后有個小高峰,之后一直下滑,低谷持續了四五年。劉學娟說,大多數苗圃這幾年都是勉力維持,去年北京開始騰退苗圃復耕后,很多經營困難的苗圃是希望退地獲得補償的,但并不是想退就能退的。
據了解,北京的耕地“兩非”整治是由各區具體落實的,復耕的是在三調耕地保護空間范圍內的,順義、通州進行的較早,每畝補償在2萬元左右,苗木可自行處理,土地恢復成可耕狀態。
劉學娟說,生產草花、地被植物人工費很高,一年有五六十萬元,加上40多萬元的地租,壓力還是挺大的。好在是她品種選擇對路,現在苔草在北京需求量很大,在朋友圈發發消息,貨就賣出了。劉學娟也一直重視質量,技術過關,成品率高。
成本控制也很關鍵。一是劉學娟掌握了一套除草技術,比如打封閉、除草劑、找準除草時間等,省了人工,也提高了產品質量。二是基地緊鄰河北,用工基本從河北找,等于利用了北京市場和河北勞動力雙重優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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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爭春園林公司總經理李增奇是內蒙古人,2002年來到北京做綠化業務,在房山琉璃河建有200多畝苗圃。因為疫情管控,他4月才回京。
“村里一開始說全退,最后退了一半,現在還有120畝。” 李增奇說,他原本打算退完后回內蒙古發展,現在還得繼續從前的北京內蒙古兩邊跑的生活。苗圃地已經被他“留精去劣”,現在重點做造型油松和精品苗。
李增奇是個很細心的人,苗圃資料整理、宣傳畫冊制作很細致,令人印象深刻。在退地開始時,他也打了些廣告,擬低價處理苗木,后來發現效果不大,索性把一些精品苗“送”給了一些朋友。
精品大玉蘭
來自內蒙古的北京清源林業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春濤2008年在房山建了160畝苗圃,去年9月,他接到村委會通知,160畝全部騰退。因為程序問題,補償款還沒拿到,這讓“待業”的他有點著急,特別是聽說通州、順義等區進行得比較早,每畝地補償在2萬至3.5萬元之間,大部分苗圃最近已經拿到了80%的補償款。
“拿到錢后準備回內蒙古,還沒想好做什么。” 李春濤說,他租地所在村1000多畝苗圃地全騰退了。
按照規劃,北京將形成200萬畝耕地保護空間。今年3月,北京發布了2022年“田長制”任務清單,要求今年全市鞏固“大棚房”問題專項清理整治“回頭看”成果,嚴防“大棚房”問題反彈,對農村亂占耕地建房、耕地撂荒等進行整治,嚴厲打擊占用耕地種樹、種草皮等“非農化”行為。
除了聊苗圃退地,大家說得多的是孩子問題。因為不是北京戶口,孩子上學遇到很多困難,有的花高價上私立學校,有的把孩子送回老家,兩頭跑,非常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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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環美綠源苗木有限公司是房山苗圃的一個“招牌”,成立20多年了。
走進苗圃,就像走進了公園,假山、花境、大草坪、曲徑通幽的道路,大路旁還擺放了數十塊泰山石,還有一輛房車。草坪的邊上,是一排造型油松,另一片地里,栽種著幾百株20多年的流蘇,這是今年春天從公司退地的苗圃中全冠移栽過來的。
造型對節白蠟和泰山石
“按照政府的要求,公司去年騰退了160畝苗圃,140畝正在退,還有600畝苗圃待定,這樣剩下的還有1100畝苗圃。”環美綠源公司總經理許美良說,原來苗圃的租地陸陸續續到期,又新簽了合同,“以前地租是每畝二三百元,現在漲了接近十倍,而且最多只能簽6年。”
先發優勢帶來的地租紅利沒有了,然而,作為一家“老字號”,環美綠源積累了一批市場上稀缺的優質大喬木,還有技術能力。許美良說,前一段順義要兩株胸徑60多厘米的大樹,從起挖、吊裝到栽植,一晚上就完成了,因為“苗圃有10多位長期工人”。這種資源和技術優勢在夏季反季節綠化施工中尤其突出,外地苗圃基本辦不到。
由于成本大增,市場需求萎縮,多數大型苗圃首選的是“瘦身”,環美綠源也利用耕地整治的機會,將苗圃面積降了下來。“我們以前一半的苗木是經紀人賣的,今后營銷能力要加強。”許美良說,苗圃進行景觀化改造,一是打造苗木的應用化場景,讓應用方更好挑選;二是嘗試開發文旅業務,讓苗圃有生產、市場和“賣環境”的綜合功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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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華源盛景園林綠化工程有限公司有一塊近百畝的苗圃,最近政府有關部門人員找到公司總經理張大偉,商談苗圃土地騰退問題。“還沒談攏,苗圃都是高價值苗,移栽費用比較高。”張大偉說。
在這塊苗圃的入口,有一株被稱為“鎮園之寶”的油松,宛若遒勁有力的游龍,正在做造型。張大偉說,僅做一次定型修剪,就花了1萬多元。苗圃里還有近百株造型各異的油松,每一個他都會構想它們的應用場合,據此來造型。
張大偉介紹造型油松
北京的地租、人工高于周邊的山東、河北,產業集群優勢又弱于山東、河北的苗鄉,而且這兩省還沒進行大規模苗圃騰退,再疊加需求減少、疫情等因素,在北京做傳統苗木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。胸徑16厘米的國槐,售價只有600元,3米高的白皮松價格從3000元跌到200元,成本都不夠。
在公司苗圃里,有幾株養了十幾年的精品大玉蘭,張大偉展望它們最后的“歸宿”:除了樹冠漂亮,樹枝也很美觀,定干不高,種在兒童游樂場,既是景觀,孩子們也能爬上去玩耍,和樹木做親密互動。“生產者閉著眼生產,設計師閉著眼設計肯定是不行的,生產和設計要多溝通,做生產時要著眼于應用,要想到應用情景。”張大偉說。
“北京做苗圃,要想活下去,必須得有獨特的核心優勢,做高附加值的產品。”張大偉說,他走的路子是做精品造型油松、大玉蘭,目標是獨景樹、點睛樹,一株樹的價值能抵傳統苗木一車苗。要實現這個目標并不容易,得有技術過硬的工人,管護要精細,還會長期占用資金。
如果不是行業嚴重“內卷”,誰都想走容易的路,但在情勢的逼迫下,想生存發展,不得不走難而正確的路。張大偉感嘆,這不是自己愿不愿意的問題,是被時代、環境裹挾,被逼迫的必須要走的一條路。
5月北京疫情爆發后,張大偉搬到苗圃來住,這讓他找到了兒時寧靜家園的感覺。其實,對很多苗木人來說,苗木經營不僅是一份事業,苗圃還是他們心靈的港灣。
(本文圖片由宋波、劉磊提供)